罗塞尔并不虚弱，也没有什么疯狂的感觉。</p>

相反，他的声音很有威严，只是断断续续，貌似信号不太好。</p>

边上，贝尔纳黛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，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。</p>

乔恩压压手，示意对方稍安勿躁。</p>

眨眼的工夫，他又将几根透明细丝刺入亵渎之牌。</p>

这下，信号终于变好了。</p>

“喂喂喂，听得见吗？”乔恩举着‘黑皇帝’牌，一连喊了好多声。</p>

对面的罗塞尔心中疑惑更甚，沉声道：“你是谁？你怎么能联系到我？”</p>

乔恩并不回答，把贝尔纳黛拉过来，“你来和他说。”</p>

贝尔纳黛显得有些手足无措，很难想象驰骋海上的‘神秘女王’居然也会露出如此窘迫的姿态。</p>

深吸口气，她几次张嘴却又把话重新咽回肚子。</p>

乔恩扭头看了贝尔纳黛一眼，“说词……咳咳，说话啊，等什么呢？”</p>

贝尔纳黛强压住动荡的情绪，声音微微颤抖地开口，“父亲。”</p>

这声音？</p>

难道说！</p>

意识到了什么的罗塞尔先是一脸不敢置信。</p>

紧接着，便变为了激动和狂喜。</p>

但转念一想，他又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幻觉。</p>

自家人知自家事。</p>

因为星空邪神的污染，他的状态一直不乐观，以至于根本不敢踏出陵墓一步……</p>

“父亲，是我，你的女儿。”贝尔纳黛盯着‘黑皇帝’牌上的罗塞尔，仿佛在凝视罗塞尔本人，“你，真的还活着？”</p>

这是个疑问句，代表着贝尔纳黛忐忑的内心。</p>

她好怕现在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，眨眼便会变成泡影。</p>

“我……”威严顿散，罗塞尔同样语塞。</p>

因为他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。</p>

既心喜若狂，又生怕这是外神侵蚀心智的无聊把戏。</p>

父女俩心中各有顾虑。</p>

一时间，竟不能坦诚相待。</p>

乔恩眨眨眼睛。</p>

不对啊，不应该是这个剧情啊。</p>

你们倒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起来啊。</p>

沉吟片刻，他开口道：“罗塞尔·古斯塔夫陛下，我谨代表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」向您献上诚挚的问候。”</p>

听到这话，陵墓中的罗塞尔童孔一缩。</p>

愚者？</p>

他看过完整的亵渎石板，明白「愚者」代表了什么。</p>

那是‘占卜家’途径的真神。</p>

可是，是谁成为了「愚者」？</p>

查拉图？</p>

还是……</p>

乔恩转转眼珠，又轻描澹写地说了句，“对了，她还让我对您转告一句话。”</p>

说着，他清清嗓子，用贝尔纳黛之前从未听过的语言一字一句道：“床前明月光。”</p>

嗯？</p>

床前明月光！</p>

罗塞尔，不，应该说黄涛激动坏了。</p>

几乎用他此生最兴奋的语气答道：“疑是地上霜！”</p>

我滴乖乖，搞了半天，‘占卜家’途径的序列0，是咱老黄的同乡！</p>

他乡遇故知的亲切，甚至让罗塞尔短暂忘记了封闭在陵寝中的寂寞烦苦。</p>

他十分确定，除了和他一样从源堡下来的祖国同胞，没有谁能够得知这两句诗的真正含义。</p>

贝尔纳黛不动声色将那些句子记在心里。</p>

就在这时，稍微放下心结的罗塞尔主动道：“这些年，你还好吗？”</p>

贝尔纳黛强挤出一抹微笑，“还好。”</p>

“这样啊。”罗塞尔的语气有些复杂，“还好就好。”</p>

嗯？</p>

就这。</p>

没啦？</p>

你们父女俩是真没有别的可聊了是嘛。</p>

乔恩失望地扯扯嘴角。</p>

而贝尔纳黛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，“父亲，你真的成为了‘黑皇帝’吗？”</p>

先是沉默了数十秒，然后，罗塞尔幽幽道：“能用‘黑皇帝’牌找到我，贝尔纳黛，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。</p>

是的，我成为了「黑皇帝」。”</p>
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贝尔纳黛急忙追问。</p>

不过这一次，罗塞尔没有回答他。</p>

并非不想，而是不能。</p>

因为知识是有毒的。</p>

他不能让自己的宝贝闺女也被污染。</p>

“你实力太低，还没有资格知道真相。”</p>

乔恩在一边打起圆场，顺势接过话头，“罗塞尔陛下，这里有个坏消息，新的「黑皇帝」即将诞生。</p>

我想，您一定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”</p>

罗塞尔：！！！</p>

黑皇帝，秩序的扭曲者，不死的君王。</p>

但这一切的前提是，没有第二位「黑皇帝」。</p>

如果诞生了新的「黑皇帝」，罗塞尔自身就会彻底死去，再也不能复活。</p>

“是谁？算了，是谁都好，总之，我知道了。”罗塞尔的语气略显低沉。</p>

对他来说，知道这个消息还不如不知道。</p>

突如其来的死亡，有时何尝不是一种幸福……</p>

第九座秘密陵墓中，罗塞尔坐在王座上暗自握拳。</p>

时运不济。</p>

月亮上的污染比他想象地更难清除。</p>

即使成功登临神座，这污染依旧如同跗骨之蛆。</p>

说起来，他也是倒霉。</p>

前半生过的顺风顺水，如同爽文男主，一路开挂，名声实力财富美人，应有尽有。</p>

可到了人生的后半段，一切都变了。</p>

先是蒸汽教会强行将他的孩子抹除人性，成为了没有感情的天使。</p>

再是前路断绝，没有了上升空间。</p>

好不容易转到相邻途径，成了‘知识皇帝’，却发现‘隐者’的唯一性活过来了。</p>

而这时，他已经在门先生的呓语下去过月亮，受到了邪神污染，如果不想办法摆脱，完整的自我很快就会被抹消。</p>

没办法，自觉打不过‘隐匿贤者’的罗塞尔不得不在晚年大搞专制，高举复辟旗帜，以皇帝之名悍跳。</p>

好消息是，他成功了。</p>

坏消息是，只成功了一点点。</p>

「黑皇帝」的‘归来’依旧不能摆脱污染。</p>

没办法，罗塞尔只能卡了个bug，让自己一直处于复活读条的状态，自我封印在陵墓中，期待转机。</p>

现在倒好，转机没有，死兆倒是先一步来了。</p>

那些神灵……</p>

呵，那些失去了人性的家伙。</p>

应该很乐意见证一位新的「黑皇帝」的诞生吧。</p>

想到这儿，罗塞尔道：“贝尔纳黛，不必担心我，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吧。”</p>

说着，他的语气有些内疚，“对不起……我不是个好父亲。”</p>

一句话，洞穿太太太太奶的心房。</p>

贝尔纳黛顿时泪如雨下。</p>

她如何不知道，父亲是因为担心自己做傻事，才故意不让她趟这次浑水。</p>

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