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强子弱,千百年来,这样的一幕在无止境地上演,如今她在,尚且能张开羽翼保护他,可待她不在时,又当如何?</p>
如吕后,如汉惠帝——</p>
这些无不在敲打着李皇后,让她恍然顿悟,爱之深,则为之计远,可若计算的太远,太多,打乱了儿女本来的路,无疑也是在束缚他们的手脚,让他们不知这世道之艰难,人心之险恶,一步一步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。</p>
这,如何是她想要的?</p>
念及此,李皇后脸色顿时大变,一股从未有过的危险仿佛如网倾来,让她明白自己险些铸成大错,此刻的她止不住地后脊发凉,探出手时,已是神色凝重而后怕地握住李绥的手道:“你说得对,阿蛮——”</p>
“从前竟是我错了。”</p>
听到李皇后的话,李绥知道姑母这是听入了心里。</p>
寂静中,李绥一边扶着李皇后坐了回去,一边安慰地道:“此去有韩大郎君护卫,二郎与宝缨必不会有事,正如您所言,二郎是监国太子,哪怕有丝毫损伤,那整个下邽都得翻个个儿,他们自会竭尽全力护他们周全。”</p>
说罢,李绥递上一杯茶与李皇后,继续道:“如今陛下不在长安,下邽地动,谣言四起,正是对东宫不利之时,二郎此刻亲临下邽,便能代天子抚慰人心,亦能让百姓看到当今储君的仁者之风,即便不能攻破谣言,也能让朝臣百姓有所动摇,人说得民心者得天下,如此顺应民意,抚慰民心之举,东宫若不去,便是转手让于旁的藩王。”</p>
如今京城里的藩王,唯有越王杨镇,蜀王杨昭,李皇后听到此话,自然是不会放手于人。</p>
想到方才事急失态,李皇后不由轻拍了拍李绥的手背,看着面前这个无论经历何事,都能镇定自若,将利弊分析个清楚明白,从而寻出最好选择的侄女儿,让她忍不住感慨出声。</p>
“你这孩子,为女儿身已是我们李家的骄傲,若为男儿——”</p>
听到李皇后话语中既有赞叹,亦有可惜。李绥与之一笑,眉目间却是神采飞扬地道:“男儿如何,女儿又如何,我偏要做这不让须眉的巾帼,才不输我李家的风范。”</p>
“好、好——”</p>
李皇后笑了笑,可想到坊间再次生出的所谓天象谶言,还是忍不住眉间深锁。</p>
“但谶言一事,分明是有心人为之,只怕非民心可了。”</p>
听到李皇后的担忧,李绥自然知道姑母担心的是天子。</p>
杨崇渊本就不喜杨延,如今又有人拿谶言作祟,要么会以此激怒杨崇渊,要么,杨崇渊也可以此为机冷落东宫,甚至堂而皇之变成废太子的一条理由。</p>
命犯天子,威胁国祚。</p>
这一条,虽只轻飘飘数语,却足以与谋逆相提并论,让人避之不及。</p>
“姑母放心。”</p>
听到李绥的话,李皇后正好看到了她眸底的胸有城府。</p>
“福兮祸所伏,祸兮福所倚。”</p>
说话间,李绥唇畔梨涡浅笑,轻而浅地道:“荧惑守心,既能是坏,亦能是好,既能指向东宫,亦能指向别处,惟看如何自圆其说罢了。”</p>
而她,有足够的笃定之心,逆风翻转,让这把利刃捅向该捅的地方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