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,元成帝神情一如既往地温和,但眸底却是已泛起一闪而过的疏离。当他转过头时,果然瞧见一身盛装打扮过的月昭仪犹如众星捧月般,在众人的簇拥下昂着头走了过来。</p>
“爱妃也是来赏梅的?”</p>
看到元成帝对自己依旧是那般颇为宠溺的眼神,月昭仪唇边撒娇的弧度就翘得更高了。</p>
“陛下一个人来这梅苑,怎的也不唤我,倒教我眼巴巴盼了许久。”</p>
看到月昭仪一边举止生姿地走过来,一边自然而然地挽过自己的手娇嗔着,元成帝眸中笑意更显,倒是一旁的江丽华反被月昭仪这一番举动挤退了几分,小心翼翼地低头陪侍着。</p>
“哦?”</p>
元成帝轻松地挑了挑眉,愈发温和地低眸看着身旁的人道:“不知爱妃的一片冰心,倒是我的不对了——”</p>
说罢,元成帝顺势握了握那双柔柔挽住的手道:“还好,倒没冻着,可见你宫里的人侍奉的周到。”</p>
说话间,元成帝已是自然而然地松开手,拉开距离缓缓出声解释道:“今日政务繁杂,会见了朝臣便突起兴致来逛逛这梅苑,想着这外面天寒,爱妃又向来贪睡,便没有唤你——”</p>
见元成帝作为天子,也与这世间寻常男子般与自己解释,月昭仪原本不高兴的情绪也早已扫却大半,当即腻声撒着娇道:“阿依虽贪睡,但更想多陪陪陛下,不然陛下日日里忙于政务,宫里又有许多嫔妃等着您,便不知阿依排在哪儿去了——”</p>
元成帝闻言朗声一笑,月昭仪见他心情大好,眉眼间更是挑起骄傲的笑来,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元成帝身后那个始终压着头,姿态颇为谦恭的人身上时,眸中的笑顿时淡了许多,讥讽也更添了许多。</p>
“陛下身边这个奴婢,倒是不曾见过。”</p>
此刻元成帝身边只余自己与大内官承德,这会子听到月昭仪的话,江丽华又如何不知道指的就是自己,月昭仪的善妒跋扈是出了名的,因而她只能更加谨慎地行下一礼回道:“回昭仪的话,奴婢是掖庭宫的宫女。”</p>
“掖庭宫?”</p>
月昭仪闻言将身对向江丽华,唇边看似是笑,却多了几分敌意,下一刻才不紧不慢地出声道:“方才我来时,便听宫人们说掖庭宫的婢子不知礼数,在禁宫内喧嚣,冲撞了圣驾,莫不就是你了?”</p>
听到月昭仪的话,江丽华手中一紧,连忙跪地谦恭道:“是,是奴婢——”</p>
眼看气氛渐渐变得异样的焦灼,元成帝侧首看了眼默默跪在那儿的身影,脸色已是有些微变化,但看向月昭仪时仍旧是如沐春风的温柔。</p>
“爱妃倒是关心我的紧,这些小事也值得你恼怒——”</p>
说罢,元成帝看向月昭仪道:“我方来,爱妃便来了,倒不知是你我心有灵犀,还是爱妃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我的去向。”</p>
话听到这里,承德知晓元成帝已是凭生怀疑与试探了,但月昭仪哪里听得出这些弯弯绕绕,反而上前挽住元成帝的手娇媚道:“阿依不过是心心念念想着陛下罢了,昨儿可贺敦还说要来绫绮殿尝尝咱们突厥的烤肉,阿依这不是想请您一同去,哪知陛下身边却是有人相伴了。”</p>
见月昭仪提及彭城长公主,元成帝终究是压下心底的不快,侧首看向一旁朗声笑道:“罢了,承德,去绫绮殿。”</p>
听到承德连忙应了声,月昭仪此刻姿态更是冷嘲和高傲地扫了那江丽华一眼,然而正在元成帝牵她一同离去时,月昭仪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顿在那儿悠悠出声道:“这个奴婢既然冲撞了圣驾,也该惩罚,便送去暴室好了——”</p>
话音一落,元成帝眉头一皱,便是承德也小心翼翼地看向元成帝不敢轻举妄动。</p>
暴室里百般刑罚,千般杀人诛心的手段,向来令宫里的人闻风丧胆,因而施行仁政的元成帝继位以来,极少出现将人送入暴室的。</p>
眼看跪在脚下的那个单薄身影渐渐因为惧怕而变得僵硬,面对一向骄纵的月昭仪,元成帝积压的怒意已是层层堆积下来,但想到彭城长公主和突厥,终是轻握了握她的手道:“外面天寒,这些事情交与承德便是——”</p>
“陛下——”</p>
元成帝原以为给了台阶就该下的月昭仪,此刻却是有些不依不饶地看向元成帝,她如何看不出元成帝分明是在维护那个婢子,因而出声道:“陛下虽仁德,但宫女冲撞天子,原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,更何况如今文慧太子夭折,皇后殿下正为此黯然伤神,这些不知死活的贱婢却是在禁宫内嬉笑喧闹,分明是未将殿下和太子放在眼里,如何能轻易饶过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