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永长期请病假,没在司礼监坐衙,朱批就由李兴和高凤完成。
“好个张永,仗着有小拧子撑腰,还有我那大侄子跟他关系好,屡次跟我作对,我得想个办法好好惩治一下!”
张苑在出皇宫时心中如是琢磨。
张苑没去豹房,他知道这会儿朱厚照没睡醒,便直接去吏部衙门找沈溪,他知道当天沈溪在吏部坐镇,考核官员,他有一些事想跟沈溪商议,却不包括谢迁等人力主将沈溪外调平叛的事。
到了吏部张苑才知道,沈溪此时正在后衙接见那些前来面试的官员,在前院等了约半个时辰,不少前来参加面试的官员都殷勤地跟他打招呼,他却没什么兴趣跟这些人熟络,又百无聊赖地等了近一个时辰,才有吏部属官来通知,让他进去见沈溪。
“……沈大人,您真是好大的官威啊。”张苑等得很不耐烦,见沈溪坐在花厅里,翘着二郎腿喝茶,上去便用声讨的语气说道。
沈溪笑了笑,问道:“张公公何出此言?”
张苑道:“何出此言?你让咱家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,咱家还要赶着面圣,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体谅人!”
沈溪道:“本官要考核官员,这是公事,丝毫也不能耽搁,至今午饭都未吃,还是趁着面试间隙出来见见张公公你,怎就变成本官不近人情?”
张苑在许多时候不想跟沈溪讲道理,因为实在讲不过,这会儿也不例外,立即岔开话题:
“跟你说,陛下今日已正式下达御旨,将寿宁侯和建昌侯爵位褫夺,咱家让高公公去刑部大牢见了建昌侯,回去后他向太后做了汇报……”
张苑将高凤去见张鹤龄、张延龄两兄弟的情况一并跟沈溪说过后,又道:“沈大人,看来太后那边就要展开反击了,而且你也知道陛下一向心软,若是陛下再次放过两位国舅,你准备如何应付?”
沈溪无所谓地摊摊手:“难道陛下以前没有宽恕过二人罪行?”
张苑皱眉:“所以你就不管了,放任自流?”
沈溪打量张苑,反问道:“那你觉得,陛下这次会那么容易便宽恕二人?他们犯的罪行是一样的吗?”
张苑仔细想了一下,断然摇头:“的确不同,这次涉及到谋反,罪名可不是陛下说宽恕便能宽恕的……不过太后那边似乎还有别的手段,本来她应该求助于你,但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这么做,好像有所凭仗!”
沈溪抿了口茶,道:“这种事,谁知道呢?”
“你肯定知道太后娘娘有何手段……”
张苑对沈溪有种莫名的自信,陪着笑脸问道:“换作你,在不求助你的情况下,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?你好好帮咱家想想,之后咱家要去面圣,若陛下问及的话……咱家也好有个心理准备。”
沈溪打量张苑,道:“是你自己想知道,还是要去陛下跟前邀功?”
张苑道:“两者兼而有之吧,总归你给我释疑便可,少不得你的好处。”
沈溪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,问道:“张公公,好像今天你有什么事没对本官说吧?比如说,今日你早些时候前去面圣,要跟陛下提什么?”
被沈溪点破行踪,张苑脸上多了几分局促,道:“还能说什么?不过是例行公事,跟陛下说及朝中事务罢了。”
“那你说说看,可有跟本官有关的事情?”沈溪冷声道。
张苑叹了口气,道:“咱家也不瞒你,朝中言官纷纷上疏,要调你出京平息地方叛乱,大概全都是受谢老头指使……咱家行事不会偏狭,涉及你的事都会跟陛下详细陈奏,这也是之前陛下所定规矩,可不是有意隐瞒。”
沈溪道:“那你张公公对此又有何看法?”
张苑好像被踩住尾巴一般,大声嚷嚷:“咱家跟你一心,难道还想你调走不成?咱家当然是全力支持你。不过这几天陛下对一个女人很着紧,居然同榻而眠,这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情况,也不知这女人是何身份,当时陛下让咱家退下,等回头睡醒后再召见……稍后咱家便会去豹房,跟陛下提及此事。”
沈溪微笑道:“你什么态度,不需要跟本官解释,只希望张公公你记得当初的约定便可,别不小心开罪陛下,再一次被下放,那时就没这般好运,还能重新回到中枢……”
张苑冷笑一声,却不得不服软,赔笑道:“咱家记得你的好,这总该总行了吧?谁让咱们是一家人……咳。这样吧,你告诉咱家,太后到底会有何手段给两位国舅说情?”
沈溪微微瘪嘴,摊手道:“太后还能作何?她是陛下的生母,更是大明王朝的太后,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陛下很难拒绝。”
“这是什么话,太后当日到你府上,不也声情并茂,涕泪俱下为她两个弟弟求情?陛下还不是将二人褫夺爵位?”张苑不以为然地道。
沈溪冷笑道:“若太后去跪求陛下宽恕呢?”
“啊!?”
张苑一惊不老小,随即仔细琢磨一下,颤抖着声音问道,“你……你说话怎如此渗人?太后娘娘会跟陛下跪谏?这……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”
沈溪一摆手:“你就当是本官无端揣测,现在没人能预测太后娘娘会如何,不过想来大致不会差……本官已跟陛下提出不再负责此案,以后有这方面的事情少来烦人,免得为本官招惹事端。”
张苑脸上堆满笑容:“行,以后咱家不再问你这方面的情况……不过你说的对,若是太后娘娘真拿出跪谏的手段,陛下不好收场啊……不行,咱家要赶紧提醒陛下,你且放心,咱家不会说是沈大人你说的,会主动把责任揽在自个儿身上。”
沈溪眯眼打量张苑,心想:“你当然不会说是我提醒的,要是一切都是你想出来的话,便凸显你有主见,善于审时度势,能为皇帝处理危机,自然也会更加受宠。呵呵。”
张苑兴冲冲要走,留下一句话:“沈大人,您先去忙,咱家这就赶去豹房,有事……等没事再过来找你闲话家常,有事的话咱家会尽量自行解决。”
沈溪道:“张公公先留步,难道有些事不该先把话说清楚再走?”
“啊?”
张苑一怔,驻足回首,问道,“还有旁的事?”
沈溪冷声道:“你张公公可真健忘,来一趟,只为自己的事?难道本官就不能提点你几句?”
张苑脸上多少有些尴尬,道:“可以,当然可以,沈大人您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。不过您可要快一些,时候不早,从吏部衙门到豹房还有段路要走,咱家怕去晚了见不到陛下的面……”
……
……
张苑在被沈溪交待一些事后,带着几分不甘出了吏部衙门,乘马车往豹房去了。
张苑心想:“这小子,分明将我拿来当枪使了,他自个儿不做事,却总指使我去做,有些话他自己跟陛下说不是更合适?”
等到了豹房后院,见到小拧子,才知道朱厚照仍旧在休息,没有起来。
张苑道:“可要小心点儿,陛下身边有人侍寝,且来历不明,若是对陛下有所不利,咱们可没法担待。”
“哼……”
小拧子不屑地道:“不劳张公公提醒,在这之前,咱家已进去多次,没发现那女人对陛下有何不轨之举。”
“这就好。”
张苑本来还想教训小拧子,但见这架势,顿时少了几分底气,到底他现在不能恢复到对皇帝言路的把控,更重要的是他怕沈溪这个克星。
张苑往一直在院子旁晃悠的侍卫身上看了一眼,问道:“姓江的呢?”
小拧子道:“之前进去过一次,好像是有要事跟陛下禀报,而后便出去了,到现在还没见人影。”
“什么?”
张苑惊讶地问道:“江彬……他……进去过?”
因为皇帝有女人侍寝,江彬进寝殿之事在张苑看来非常不可思议,小拧子则显得很平常,说道:
“这有何好惊讶的?现在江彬面圣,比咱家跟张公公你还要容易,而且任何时候都能去面圣,陛下对他没什么顾忌。”
张苑闻言不由咋舌,心想:“我那大侄子到底没看错,怪不得他对江彬如此防备,这真是个危险人物,不能不防。”
过了很长时间,殿门从里面打开,有宫女走出来,小拧子迎过去,但听那宫女娇怯地招呼道:“主子已醒来,传唤随从进去伺候。”
小拧子赶紧一招手:“过来!”
从回廊方向过来几名太监,端着水盆等物,排队往里进,这些东西都是一炷香左右时间一换,水一直都保持温热。
张苑跟着小拧子一起进到里面。
因为是太监,在皇帝寝殿内没多少顾忌,小拧子进去见朱厚照,而张苑只能先在外屋等候,不过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内帷瞄。
“那女人,跟陛下倒是挺亲近的,俨然有成为花妃和丽妃外第三大势力的架势……如此一来,那位钟夫人算怎么个说法?”张苑非常纳闷儿。
不多时,小拧子从里面出来,招呼道:“张公公,陛下传你进去说话。”
张苑跟着小拧子进内,等站定后,才发现朱厚照仍旧在跟那女人厮混,根本就顾不上梳洗,那些进来服侍更衣漱洗的太监站在旁很是为难,不知是不是该退下。
“陛下。”
张苑堆笑着上前,跟正德皇帝打招呼。
朱厚照这才将注意力从那女人身上挪开,落到张苑身上,见张苑站在那儿,不由皱眉:“你个奴才,倒很准时嘛,朕让你下晌来,还真过来了。有什么要紧事,说吧。”
张苑道:“陛下,今日已将您下达的关于褫夺寿宁侯和建昌侯的御旨,传到两位国舅府宅……和牢房,他们已得悉此事。”
朱厚照不耐烦地道:“这算什么要紧事?前两天就该办妥的事情,今天才落实,你还好意思前来表功?”
张苑再道:“还有……关于沈大人的上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