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些事,陛下大可私下里跟哀家说,哀家自会召他们入宫,严加斥责,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?他居然当着朝臣的面,审问他两个舅舅,这么做他可有想过先皇?”
高凤心想:“太后娘娘如何觉得陛下会对两位侯爷心慈手软?自古以来为争夺皇位,连父兄都可以杀掉,何况只是舅舅?或许只有先皇才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两位国舅保持仁慈,但若涉及谋逆大罪,就算先皇也不会饶过两位国舅。”
张太后站起身来:“摆驾,哀家要亲自前往沈府……哀家倒要看看,谁敢对我张家人动手!”
……
……
沈府,朱厚照还在打瞌睡,本来他就不习惯做正事,时间还是晚上,更让他疲乏不已。
就在昏昏欲睡时,门口突然有骚乱声传来,朱厚照睁开眼,探头看去,没好气地喝问:“何事喧哗?”
小拧子凑到门口看过,回来通禀:“陛下,乃是……抓了个人。”
“嗯?”
朱厚照不明所以。
随即听到一个尖锐的少女声音传来:“这是我大哥的府宅,你们是谁?竟敢抓本小姐,回头让我大哥治你们的罪!”
不听到这声音还好,骤然听到这声音,朱厚照身体不由打了个激灵,之前的困意顿时消失不见。
对于朱厚照来说,每当这声音响起,总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,顿时一阵毛骨悚然。
随即锦衣卫领班进门来通禀:“陛下,抓住一名刺客。”
小拧子嘀咕道:“什么刺客,那是沈家大小姐,沈大人的亲妹妹,娇贵得很,怎会刺杀陛下?”
朱厚照道:“把人带上来吧。”
随即侍卫将沈亦儿押送到东厢房。
沈亦儿一边挣扎,一边怒斥:“放开本小姐,信不信本小姐踢死你们?”
若是换作其他大户人家小姐,被侍卫拿住,肯定会羞愧至死,但对于沈亦儿来说眼前不过是几个不识相的粗鲁男子,狂悖无礼,根本对她沈大小姐的清誉毫无影响。
随即沈亦儿看到端坐在那儿的朱厚照,当即怒道:“怎么又是你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大胆,敢对陛下无礼!”
侍卫喝斥着。
虽然侍卫一副凶狠的模样,但也知道这姑娘乃是沈家中人,说是刺客有些牵强,也不敢再对沈大小姐有何不敬的举动,松开沈亦儿的手退到门口。
朱厚照扁了扁嘴,问道:“怎么?你不知道朕是谁?为何不见礼?”
沈亦儿双手得脱自由,叉腰道:“你不就是当今的皇帝老儿么?看你这模样,根本不像什么有为明君,倒像是个昏君,跑到大臣家里来欺负良家少女。”
“大……住嘴啊,大小姐。”
小拧子听到后简直怕死了,这位沈大小姐还真是口无遮掩,什么话都敢说。
朱厚照脸色果然变得很差,指着沈亦儿,身体颤抖得厉害,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沈亦儿道:“说你是昏君,怎么了?”
侍卫一听瞪直了眼。
虽然民间早就对朱厚照的行径有所评价,关于昏君的名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,但总归在皇帝面前敢如此说话的也就这位大小姐而已,让他们感觉背脊发凉。
朱厚照怒道:“好你个不识相的女娃子,屡次三番得罪朕,这次算是你犯在朕的手里了……朕一定要好好惩罚你!”
沈亦儿显得很得意:“你若不是昏君,跟一个姑娘家较什么劲儿?分明是你小肚鸡肠,没有容人之量。”
朱厚照一怔,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束手无策。
一边是这小丫头屡次“欺负”他,让他每回都吃哑巴亏,甚至还被这小丫头打得头破血流,一边却没理由惩罚,不然的话正好应了小丫头所说,他成了个跟小姑娘斤斤计较的“昏君”。
朱厚照道:“瞧这伶牙俐齿的,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,朕……”
说到这里,朱厚照突然想起来,眼前这位可是他敬仰有加的沈先生的妹妹,可说是名门闺秀,也是未来可以充作政治用途的棋子,比如说要收拢谁,就可以让沈溪跟这家人联姻,到时候就可以劳驾这位沈大小姐了。
此时的朱厚照非常为难,一边想教训沈亦儿,一边又怕丢面子。
不过好在此时,门口传来张苑的声音:“陛下,人已到齐,可以开审了。”
朱厚照感觉松了口气,他也不问更详细的事,道:“将她好好看管,等朕回来之后再处置,现在大事要紧!”
……
……
朱厚照带着小拧子和张苑出了东厢院后,兀自有些灰头土脸。
他心里也在庆幸出来及时,同时有些纳闷儿:“她就是个小姑娘而已,为何我每次都治不了她?这样的小姑娘长大后,不是谁都不是她的对手?”
突然间他意识到什么:“跟她大哥倒是挺像的,瞧瞧沈先生,能文能武,那叫一个天下无敌,想来他妹妹也差不了多少……这沈家就是出能人!”
朱厚照想着心事,人已不知不觉出了院子,谢迁等人见他出得月门,全都站起身恭敬行礼。
朱厚照一摆手:“诸位爱卿不用多礼。”
随即朱厚照走到正堂前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来,却不是坐在正中,显然那是为今日主审官沈溪所准备的位子。
朱厚照道:“诸位爱卿,你们也坐下吧……此番让你们前来,是旁听一个案子,具体等人到后,你们便知道了……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,已经押解过来了吗?”
在场大臣和勋贵听到这话,都感觉皇帝气势很盛,对两位皇亲只是以名字相称,足以说明在皇帝心目中二人都已是罪人。
这些人在来之前,或多或少都听说一些逆党案的情况,甚至整个冬天,逆党案都在慢慢发酵中,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,关于案子牵扯到谁也早有风传,甚至民间都在议论关于两位国舅谋逆之事。
江彬大声回答:“陛下,人已往这边押解,很快便会送到。”
“嗯。”
朱厚照微微点头,随即一挥手,“去请沈尚书出来。”
现场氛围又紧张了一些。
只见朱厚照而不见沈溪,始终让在场大臣觉得缺少点儿什么,等见到江彬进入西厢院,将沈溪给请出来后,在场人等都预感一股大的风浪已经袭来。
沈溪出来后没有跟那些朝臣有任何互动,脸色严肃,直接走到朱厚照跟前,恭敬行礼:“陛下,已可开审。”
朱厚照道:“好,那就开始审案吧。”
沈溪在众人瞩目下坐到正中的位置上,不过他面前的矮几上没有惊堂木之类的东西,但这无关紧要,便在于皇帝和这么多大臣在,没人敢造次,就算是偶尔劲吹的北风呼啸声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。
沈溪道:“先将建昌侯与倭人勾连的证据带上来。”
“是。”
这次是由马九办事。
很快两名大理寺衙差,抬着沉重的箱子上来,等打开之后,里面全都是书册、信函和纸条之类的东西。
这里面既有之前呈递到朱厚照面前的那批,也有未曾御览过的,沈溪没给现场人反应的时间,直接道:“提人证。”
随即几名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人押送上来,黄玉也在其中,因为此前刚挨过军棍,这会儿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。
沈溪道:“人证物证俱在,可以提审寿宁侯和建昌侯!”
这次江彬快速往大门口走去,众大臣和勋贵的目光也随之转动。
不多时,只见在江彬引路下,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两兄弟往院子里走来,二人见到眼前的大阵仗似还有些不解,不过随即便镇定下来,甚至心底暗自窃喜。
眼前可不是什么陌生人,全都是熟面孔,人一多想必朱厚照行事也会有所顾忌,到时候他们也就可以蒙混过关。
“不知陛下深夜传我兄弟二人前来,所为何事?”张鹤龄神色淡然,因为他认定自己没有涉案,在一定情况下甚至可以大义灭亲,以此自保。更重要的是路上有人偷偷告知他,太后马上就要赶来,眼前应该不会有事。
朱厚照没回答,只是木着脸坐在那儿。
沈溪语气平和:“寿宁侯和建昌侯勾连倭寇,于海外岛屿练兵,图谋不轨,今日陛下召集诸位臣僚到此,是为审理此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