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陵之也恭敬地向皇帝行礼问安。
朱厚照因为对王陵之刚才的表现很满意,亲自上前相扶:“不必多礼,起来叙话!这位教习,不知你高姓大名?”
王陵之站定后望了沈溪一眼,面对君王他一时嘴笨,不知该怎么说。
沈溪引介:“陛下,这一位乃是延绥游击将军王陵之,之前在京师保卫战中,他随臣带兵回援,立下赫赫战功,此番臣回京城,便由他一路护送,到京后暂留兵部任职!”
朱厚照笑道:“朕有印象……这就是几年前跟随沈先生打鞑子时一马当先的那位神勇小将吧?哈哈,只是那时好像没留胡子,不过英姿依旧啊。”
被皇帝如此推崇,王陵之显得有些腼腆,红着脸讷讷不言。
沈溪道:“正是王将军。此番他出任军事学堂教习,让他教导学生战场上的实战技巧,以便发挥所长。”
“很好!”
朱厚照望着王陵之,目光中满是欣赏,随即他小眼睛里冒出一缕精光,“朕一直以来都想见识一下小王将军的本事,今日难得让朕遇到,这样吧,小王将军跟朕比试一场,让朕好好见识一番,如何啊?”
朱厚照的提议看起来非常随兴,但却有不自量力之嫌,全是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心理在作祟。
你王陵之不是很厉害吗,一个可以打三十个,那朕跟你比试一下,如果朕胜了你,那朕不就是大明第一勇士?
沈溪还没说什么,钱宁赶紧劝谏:“陛下,不可,万万不可!这位小王将军的本事非同一般,若是被他所伤,谁能担待得起?”
朱厚照生气了:“钱宁,以你的意思,朕一定会输,是吗?难道朕就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?”
饶是钱宁平时阿谀奉承惯了,此时也不知怎么回答朱厚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问题。
钱宁很为难,明摆着的事情,朱厚照对战王陵之这样久经战阵的宿将,一丝一毫获胜的可能都没有。
要是说朱厚照能赢,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?
但朱厚照似乎没有这觉悟,非要跟王陵之比试,若出言恭维,等一会儿朱厚照落败,那时钱宁就是打自己的脸,更会惹朱厚照不喜。
钱宁只能侧头看向沈溪,希望沈溪能出来制止,在钱宁想来,沈溪应该不会让王陵之这样的鲁莽武夫跟朱厚照对战。
果然,沈溪好言相劝:“陛下,这位王将军乃是从战场归来,曾跟鞑靼人浴血奋战,斩获无数,积累大量实战经验,且出手不知深浅,陛下还是不要做尝试为好。”
朱厚照显得很不满:“听先生的意思,朕一点得胜的希望都没有,是吗?既如此,朕今天非要跟小王将军比比不可……朕当年也经历过战场的残酷,而且亲手杀死过鞑子,跟普通人能相比?”
“小王将军,你也不必客气,拿出你的真本事来,让朕掂量一下你的分量!”
王陵之一时间有点儿傻眼,就算他再没有头脑,也知道眼前这位乃是堂堂大明皇帝,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可以得罪,当下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溪,希望师兄能给出正确指引。
沈溪道:“既然陛下有意跟王将军比试,那就较量一下,但要记得,一定适可而止,王将军,你可别伤着陛下。”
朱厚照越发不满了,抬起手臂,显得非常自信:“什么适可而止?分明是看不起朕!王将军,拿出你最大的本事来,朕要跟你好好过过招!”
说完,朱厚照一个箭步跳到道场中央,模仿他以前看过的武侠的内容,徒手摆出太极拳的架势。
这架势乃是沈溪特别指点,不过那时沈溪不过是在哄小孩子,谁知道朱厚照居然会拿出这一招跟人对敌。
王陵之最初没觉得皇帝有什么本事,只怕自己粗手粗脚伤了眼前的贵人。
毕竟两个人的个头差距在那儿摆着,王陵之不但人高马大,还膀大腰圆,而朱厚照则跟个小瘦猴一样,二人根本不在一个等级。
但等朱厚照摆开架势,王陵之一怔,立即有一种小时候跟沈溪对战的感觉。
王陵之心里嘀咕:“皇上称呼师兄为先生,那他就是师兄的徒弟,师兄的武功一定教给他一些……这架势,感觉很熟悉啊,我可不能小瞧他。”
想到这里,王陵之的心态发生转变。
之前小心对待,不能伤了皇帝,现在他却非常谨慎,担心自己输了丢人。
眼看朱厚照和王陵之即将要过招,钱宁兀自在后面喊:“小王将军,您可悠着点,此乃当今陛下……”
王陵之跟朱厚照没有贸然发动攻击,二人似乎都很小心,绕着道场中心转了起来。
沈溪好像一个武术教练在指点弟子,朗声道:“临战对敌,下盘一定要稳,若是敌人来势汹汹,则要注意避其锋锐,等对方锋锐过去后,再行反击,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!”
钱宁打量沈溪一眼,不明白沈溪为什么要说这些废话。
而作为当事人的朱厚照和王陵之,却把沈溪的话奉为至理名言,准备按照沈溪所说的跟对方交战。
王陵之久经沙场,能沉得住气,朱厚照则浮躁多了,半晌后便发动攻击。
最开始他摆开架势,倒有几分武林高手的英姿,可等他发起攻击却中门大开,一点儿章法都没有便朝王陵之冲了过去。
王陵之见到这状况,心里一阵诧异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刚才皇上防守还算严谨,怎突然就破绽百出?难道这便是师兄所说的诱敌深入?名义上是皇上发起攻击,但实际上皇上是想让我先做出反击,然后他再趁机来攻?对了,一定是这样,不然师兄为何提醒我要先避其锋锐再谋求反击呢?”
王陵之把朱厚照摆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才会有这般想法,主要是因为他把沈溪看得太厉害,以为沈溪培养出来的弟子,每个都跟他这个师弟差不多,这次还是朱厚照主动求战,让他心生避忌。
等朱厚照第一次攻过来,王陵之没摸清楚状况,本能先躲闪。
朱厚照这一冲,很是猛烈,他没料到王陵之那么大的块头躲避起来如同狡兔一般,一扑之下,居然扑了个空。
等朱厚照转过身再去攻击王陵之时,对手已顺势发动反击。
因二人距离太近,王陵之没有放弃反击的好时机,朱厚照虽然手上本事很差,但身姿轻盈,在这种状况下,他干脆一个滚地,堪堪躲过王陵之的攻击,王陵之想出手擒拿,却没挨着朱厚照的衣角。
朱厚照在地上,顺势伸出脚,想把王陵之拌倒,但脚没碰到王陵之的足踝,却踢到王陵之伸出的手臂上。
王陵之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跟自己正面交战,而是避实击虚,每一招看起来都那么不可捉摸。
“嗯!?”
尽管王陵之算是搏击高手,但遇到个矫捷的猴子,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,竟然在两三招内都未将朱厚照击败。
钱宁看到这状况,微微一愣,心想:“真是人不可貌相,陛下这身子骨看起来单薄,但居然能跟王陵之这样的彪形大汉对战几个回合?不简单啊!”
钱宁见朱厚照和王陵之又在场地上转开了,赶紧喊道:“陛下,要小心对方上三路,这位小王将军的上路比下盘厉害!”
沈溪闻言不由看了钱宁一眼,暗自佩服。
之前沈溪就指出,王陵之因为个头高,重心高,平时又在马背上作战,下盘可以通过骑马,以及挥舞长兵器来控制,但下地跟人对战时,如果有人专攻他下盘的话,他很难应付。
朱厚照这会儿顾不上听钱宁的话,他反而是那个急于要进攻想取得最终胜利的人……朱厚照在很多事情上沉不住气,喜欢冒险激进,明知道王陵之不好对付,还是在这种对峙中选择主动出击。
第一次攻击他取得个均势,那是因为王陵之对朱厚照不熟悉,高看一眼,再就是王陵之有意相让。
第二次,王陵之就没之前那么客气了。
等朱厚照冲上来,王陵之假意躲避,但其实只是虚招,等朱厚照逼近身前,他猛地扑上去,将朱厚照双臂拿住,若换作平时,他非把对方的胳膊给卸下不可,但他知道身前这位乃是皇帝,不能乱来,顺势脚下一绊,朱厚照摔了个狗吃屎。
“哎哟!”
朱厚照摔倒在地,幸好这里是沈溪精心设计的道场,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,不然这一跤必然让他伤筋动骨。
“陛下!”
钱宁不管别的,直接冲上去帮朱厚照解围,但没等他靠近,王陵之已经松手了。
门口传来张苑的声音:“大胆,敢对陛下无礼!?”
张苑听到声音赶过来探明究竟,见皇帝摔倒在地,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,当即冲进屋子“护驾”。
王陵之看了张苑一眼,张苑被王陵之杀气腾腾的凶目一瞪,登时有些胆怯,嘴里叫嚷,“护驾,护驾!”
朱厚照在钱宁搀扶下站了起来,没好气地喝斥:“瞎嚷嚷什么?没看到朕正在跟小王将军比武么?退下!退下!”
门口涌过来的锦衣卫听到朱厚照的话,不敢再往房间里去。
此时王陵之才半跪在地,行礼道:“末将出手不知深浅,请皇上降罪。”